从开播时的豆瓣评分9.0分,到收官后上涨至9.4分,《漫长的季节》创下近几年来国产剧口碑的新高,成为今年的现象级悬疑剧作品。2023年尚未过半,如《平原上的摩西》《他是谁》《尘封十三载》等国产悬疑剧密集播出,其中,《漫长的季节》何以能“出圈”?
别致的叙事
该剧的故事发生在2016年的东北小城桦林,从出租车司机王响、龚彪和辞职的前刑警队长马德胜追查一辆套牌车开始,引出一桩跨越近20年的凶杀案,通过三条叙事线索,讲述王响追寻儿子王阳的死因、查明案件真相的过程。
(相关资料图)
在叙事结构上,《漫长的季节》采取了小说的章回体的形式,由“姐夫以前开火车的”“响亮的响”“那个人又回来了”“往前看,别回头”四章来展开故事。年轻的火车司机王响是怎么变成白发苍苍的出租车司机的?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沈墨为何走向了犯罪的深渊?随着1997年、1998年、2016年三条时间线索不断交错,插叙与倒叙结合,故事情节前后呼应、最终形成回环,案件的谜底慢慢揭晓。剧中相应的运镜和剪辑给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与情感冲击力。养子王北说父亲王响身上的红毛衣脱线了,镜头切回19年前,这件红毛衣正是死去的儿子王阳在第一次挣工资时买给王响的。再如,当1998年的王响刚送走去世的妻子,镜头转向2016年他在空荡荡的殡仪馆为朋友龚彪送行。
悬疑剧大多节奏紧张、刺激,《漫长的季节》则打破了这一特点,以缓慢的节奏,在大量日常生活的刻画中将案情徐徐展开。剧中出现了许多接地气的场景,如下夜班的王响和妻子美素一起吃油条,马德胜在烟熏火燎的烧烤摊被呛到,王阳和女朋友沈墨在录像厅看《泰坦尼克号》,打牌、买彩票、跳老年舞,吃锅包肉、水捞饭,这些烟火气十足的画面,搭配着地道的东北话,呈现出具有东北特色的生活质感。
频繁出现的喜剧元素与东北式幽默,为这部悬疑剧增添了一丝轻松感。其中,龚彪与丽茹约会时的一段对话让不少观众印象深刻:“谁是弗洛伊德?他分房了吗?”“那没有,他不是咱厂的。”
音乐也是叙事的重要部分。全剧一共12集,每一集都设置了单独的片尾曲,意味深长。如第五集结尾,大学生沈墨从电影院出来,门口等待的沈栋梁长长的影子将她的身影覆盖,片尾曲《小星星变奏曲》响起,原本纯真的童谣此刻反衬出诡秘的氛围;而第八集中,在夜总会打工的李巧云在电话中安慰生病的孩子、唱起《小星星》时,让人觉得很温暖,同样的旋律在不同场景起到不一样的叙事效果。结局中,年老的王响在轨道边追逐着向远方驶去的火车,一曲韵味悠长的《再回首》让人意犹未尽。
创新的叙事结构、浓郁的生活气息、精心设计的配乐,使该剧的叙事别致,具有较强的艺术性。
浪漫气质
“打个响指吧,他说/我们打个共鸣的响指/遥远的事物将被震碎/面前的人们此时尚不知情……”镜头中,王阳与沈墨漫步在桦运专线的轨道上吟诗,夕阳下,微风吹拂过少年的脸庞。带着隐喻意味的诗歌《漫长的》多次出现,而这部剧也如诗一般,在悬疑中透出浪漫之美。
色彩运用在剧中颇具美感。不像许多悬疑剧以暗色调为主,《漫长的季节》采用温暖的色调为主基调,蓝天白云,金黄的玉米地,黄绿相映的树木,呈现出一个色彩明媚的秋季小城。剧中有这样一幕场景:夜晚,王阳和沈墨站在天台上,告诉她“要放烟花了”,他们从玻璃瓶底看向远处钢厂的烟囱,那燃烧的废气形成了色彩绚丽的烟雾。
该剧还将镜头聚集于老年人的视角,展现其日常生活的冷暖,刻画他们的情感与精神世界,其中不少场景具有浪漫气息。沉迷跳舞的马德胜,在舞厅被伙伴戏称能“将老太太抡上天”;爱慕李巧云的王响为她买冰激凌,希望她心里“多一点甜”;王响、龚彪、马德胜三位老友重聚,探案的劲头不输年轻人,遇到瓶颈时,他们去KTV里快乐地劲歌热舞,彼此慰藉……剧中有一段“乌龙三角恋”的戏,细腻展现了老年人之间的情感,王响与巧云的另一位追求者周老师同时去花店为喜欢的人买花,彼此不知道对方身份、真诚地互相关照,当王响得知周老师具备更好的条件让巧云过上安逸的生活后,以讲故事的方式坦言心声,放手祝福巧云,演员们笑中带泪的演绎颇为动人。
“往前看,别回头”
《漫长的季节》结尾镜头中,当老年的王响穿过熟悉的玉米地,追逐着远去的火车,大喊道:“往前看,别回头”,火车头上坐着的正是年轻时的自己。
从1997年那个意气风发、对生活充满信心的桦钢厂火车工,到2016年执着于查案、看起来“魔怔”的出租车司机,这位老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?
其实,悬疑只是外壳,对人物命运的刻画才是该剧的内核。导演辛爽说:“这个戏最大的主题讲的是时间和命运。命运其实非常悬疑,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刻会给你发什么牌。”
剧中,一直渴望发财的龚彪,在听闻自己中彩票时发生意外。大学生沈墨想通过自力更生来改变受制于人的命运,在她陷入深渊、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放弃时,王阳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她。失去妻儿的王响在绝望中打算卧轨自杀时,一声婴儿的啼哭吸引他爬起来,王响收养了孩子王北、继续前行,王北像照进他生命裂缝中的一束光,给未来的日子以希望。
如何穿越人生中“漫长的季节”?无论是桦钢厂的下岗职工王响、龚彪、李巧云,还是处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年轻人沈墨、王阳,这些小人物的故事在一定程度上是时代缩影。该剧通过他们的故事,试图探讨人是怎样面对命运与困境的。
在命运的一次次玩笑前,龚彪总是乐观、豁达,以善良对待身边的人,他说自己“不信命,叫它过来跟我唠唠”。经历过至暗时刻的王响,在儿子去世的案件中无法释怀,一直克服困难、创造条件来寻找答案,对于命运,他说“要能找到指定玩命”。马德胜在1998年调查命案碰壁时,一气之下脱掉了警服,却始终心存正义,“有些事我忘不了”,他在18年后继续调查到底,只希望给王响一个交代。或以幽默消解人生之苦,或为心中的信念坚持负重前行,他们身上具有理想主义的色彩。
故事尾声,王响找到了渴求多年的答案,走在小凉河桥上,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落下,他感慨:“这个秋天怎么这么长呢,像过了一辈子似的。”此刻,美丽的雪花落下,他终于走出了困住自己的漫长秋季,迎来象征着新生的冬季。“往前走,别回头”,王响仿佛在和当年的自己说,也仿佛在告诉所有的观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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